“梓玲可是我的朋友!我一定要去看看!”
许阳不顾众人的劝阻,一再坚持要亲眼看看梓玲的尸体。博国毫无办法,唯有给他带路。
离开别墅沿着崎岖的小路走了三百多米,沿途遇上了数个分叉路口,许阳跟着博国来到了梓玲尸体躺着的地方。
梓玲仰面朝天,以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,她那轻便时尚的衣着上沾满了泥土与血迹;她的前胸有轻微凹陷,理应凸显女性性征的地方,如今就算有衣服遮挡也能得知那里已被摧残得血肉模糊,沦为肉块;梓玲的头部最为惨烈,那张仍在记忆中浮现的调皮、可爱的脸庞,如今已面目全非;她的鼻梁以“U”字形向内陷;嘴巴中的牙齿向外暴突,有好几颗牙齿脱落在地上;双眼其中一只眼睛布满血丝,挤在扭曲的肉块当中,没有了瞳孔,另一只眼睛只剩下血红色的空洞,那眼球原来落在了远处,那黑色的瞳孔刚好对着许阳,犹如死不瞑目的她正向许阳眼神示意着什么。
“这场面太过血腥了,所以我才不想让你看的……许阳?”
让博国震惊的是,许阳并不像其他人那样,看见尸体的时候崩溃大喊。只见许阳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梓玲那血腥的尸体,表情相当平静,没有悲伤,没有愤怒,犹如注视着一道普通的景色一样。
“许阳?你没事吧?”
“啊?不,我没事……接下来我们怎么办,任由梓玲的尸体放在这里吗?”
许阳冷静的态度让博国有点心寒。
“通常情况下我们不应该动的,毕竟在警察来之前保护现场嘛……但是,等到人们发现我们的时候,我怕梓玲的尸体腐败得不成人样,所以正纠结着呢。”
“……抬回去放在别墅里的冷冻仓库保管吧,我们不能任由梓玲的尸体在外边腐败。”
“可是,这样现场保护就……”
“那种事情怎样都好!”许阳不顾辈分年龄,大声向博国咆哮道。
“……我帮忙抬回去没什么问题,不过其他人不介意吗?与尸体住在同一栋别墅中。”
“其他人不会介意的——因为,梓玲是我们的好朋友,我们不会让她在外边就这样腐败的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
许阳与博国说做就做。俩人决定先去找雨衣、手套、袋子等东西方便搬抬,这时,哭干了泪水、眼冒血丝的苏菲与一脸忧伤的苏小亚、以及仍在抽泣的司马爱得知俩人意图后,主动提出帮忙,于是,五人便合力将梓玲的尸体、以及梓玲的牙齿、眼球等其他本来与肉体相连的部位,统统带回别墅里的冷冻仓库中。而陆雅与芊芊主动将冷冻仓库的食物统统转移,等到众人将尸体抬到冷冻仓库中进行存放工作的时候,又主动将搬抬尸体时滴落在地面的血迹擦干净,做好整洁的工作。
搬运完尸体后,博国伸手特意在梓玲的尸体上搜索着什么,许阳一脸疑惑,直到看见博国手上的几条钥匙后,恍然大悟。
“幸亏凶手没有拿走钥匙,不然别墅就变得很危险了。”博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,感叹道,“不过……没想到你们都不害怕尸体啊。”
“因为……梓玲是我们的朋友。”许阳说中了大家的心里话。
对,倘若是其他人的尸体,恐怕大家连碰也不敢碰。但是,梓玲并不一样,她在大家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。在这个圈子里边,梓玲一直自愿充当着人际关系的粘合剂,为大家活跃气氛,为大家增添快乐,虽然她的嘴巴毫无节操,内心污秽,整个人的内在犹如猥琐的大叔,但大家都知道,这只是她希望朋友开怀大笑的性格使然罢了。
而如今这样为好友的好人,居然被人杀害了。
到底是哪个混蛋做出这种事情呢?
不,比起这个……
为什么,我会觉得这幅场景似曾相识?
许阳开始为自己的淡定感到不可思议。现在回想起来,许阳之所以能够在梓玲血肉模糊的尸体面前保持平静,并不是因为他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刻意为之,只是,许阳确确实实不感到愤怒,不感到悲伤,只有少许震惊——而这震惊也不是来自于梓玲的死,而是来自于一股莫名的熟悉感。
不错,是熟悉感。许阳面对梓玲的死,产生了一股极为强烈的熟悉感,以至于他的感情愤怒、悲伤全被磨灭。
为什么会觉得熟悉?就连许阳自己也并不清楚。在搬运尸体期间,许阳不断去思索这个问题,最终,他得出了一个比较荒谬的结论——他在昏迷的时候作个无数次噩梦,而每一次噩梦中,梓玲都会面目全非、血肉模糊地死去。所以,许阳才对梓玲的死感到熟悉。
“大家身体脏了,先各自回去洗个澡吧。但在这之前,先将门窗锁好……”博国对众人宣告道。
“不行!”苏菲突然态度强烈表示反对,响亮的声音在整个大厅中回荡,“杀死梓玲的人没准就在我们当中,这时候各自离去的话每个人都会有性命危险!”
苏菲这句话,将大家一直试图无视的现实活生生地呈现出来。其实,大家目睹了那尸体的惨状后,都已经对“梓玲是被人杀死”这一事实一目了然。只是一旦去细想,就很有可能得去面对“凶徒是自己认识的人”这个残酷的真相,所以大家才装作不知。
对,也就是说,大家已经心照不宣地将杀人凶手推到了这里以外的其他人——杀害梓玲的要么是岛上存在的其他人,要么就是失踪的船叔。
“还想着洗完澡再来谈这个事情的……既然苏菲你这么认为的话,那就没办法了。大家先集体行动,一起将所有门窗锁好,然后再到饭桌这边吧。”博国一边说一边环视大家,大家都没有反对。于是,大家跟着博国,将别墅的出入口全部锁牢,期间所有人一句话也没说。
时间不知不觉已是下午三点,大家围坐在饭桌旁,都没有食欲。
博国咳嗽了数声,严肃地向司马爱问道:“司马爱,我想大家都迫切向你确认一件事情,这同时也是我提议锁牢所有出入口的原因……”
司马爱竭力止住抽泣,主动回答博国尚未问出口的问题:“在我决定带大家来这小岛旅游的时候,我的父亲便早已派了大量保安监视小岛,防止任何陌生人的潜入。直到我们登岛那天,那些保安才全部撤离。所以,这个小岛上除了这里的人以及失踪的船叔之外,理应不会有其他人了。
“理应不会有其他人……也就是,无法彻底排除小岛上有其他人的可能性,对吗?”
对于博国小心翼翼的反问,司马爱思考数秒后,缓缓点了点头。一瞬间,饭桌上所有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气一般,将绷紧的面容彻底放松——肯定有人偷偷来了小岛,而那个人就是凶手,而我们这里所有彼此认识的人都是无辜的,一定是这样。
“另外,这栋别墅的所有钥匙是我家中的父亲在我出发前递给我的,然后在昨天发给了在别墅的大家,所以除了我们这里的人之外,其他人就不会有钥匙了,当然也包括了失踪的船叔。”
“也就是……不管是谁,只要我们将门窗锁牢的话,那个外人就无法入侵并杀害我们了?”
“正是。这栋别墅的窗户与门口都是特制的,普通人根本无法进行破坏。所以大家接下来可以不必担心。”司马爱坚定地说道。
“这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呢……其他人呢,有什么问题吗?”
“虽然确实有外人入侵小岛的可能,但这并不代表梓玲不是被我们这里的人杀死吧?”苏菲又一次残忍试图将大家拉回到另一个可能性面前,“在决定寻找船叔的时候,自愿者们都是二人行动的,包括被杀的梓玲。那么,我们是不是应该先问一下和梓玲一起去寻找船叔的人,而不是先去确认岛上是否存在其他人的可能?”
许阳觉得苏菲说得不错。尽管大家都很希望是岛上的潜入者杀死了梓玲,但也不能不去询问陪伴梓玲外出的同伴,透过他口中了解当时的详细情况。
……不,在这之前,第一个发现梓玲尸体的人又是谁?是梓玲的拍档吗?
“发现梓玲尸体的人是谁?正常情况下我们应该先问他吧?”许阳决定发问。
“是我与司马爱发现的。”苏菲像早已洞悉到有人会问这个问题,爽快、流利且响亮地回答,“过了中午十二点没多久,我和司马爱打算回去煮午饭,然后回去后看见大家都已经回来,除了梓玲之外。因为有船叔这一先例,我们十分担心梓玲也失踪不见,所以大家便立刻到外边进行搜索。没过多久,我与司马爱便发现了梓玲的尸体……听到我们的惨叫声后,大家便聚集过来了。”
为什么梓玲失踪了不叫我去找——许阳差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。在梓玲已死的事实面前,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无疑便是怪责别人对方,而且细心想想,自己参与搜索行动又能如何?难道自己就有机会率先找到梓玲,阻止犯人将梓玲杀死吗?更不要提自己在那时候差点被死神的魔爪夺去性命呢。
“那么,接下来我们就该询问梓玲的搭档了吧。”苏菲再次将矛头直指这里的某一个人。许阳隐约察觉到了,苏菲似乎相当针对与梓玲共同寻找船叔的伙伴,或许她认为这位伙伴应当为梓玲的死负上部分责任。虽然并没怪责之意,但许阳确实想从这位同伴口中了解,为什么中午时分会自己一个人率先回来,而梓玲却失踪不见。
“说得也是,毕竟大家也想了解一下为什么梓玲会一个人落单。那么,请当事人详细地讲述一下当时的状况吧——许芊芊。”
“诶?”
对博国的问题立刻有了反应的,并不是被提问的许芊芊本人,而是她的大哥许阳。
“你们在说什么?许芊芊的搭档不是博国医生吗?”
“是我?不对。我的搭档是我的乖女小雅,当时我和她一起去到了游轮那边,看看能不能启动引擎,带大家逃离小岛。发现不是专家果然还是不行,那游轮的操作系统太过复杂了……”博国耸了耸肩,“然后,苏菲与司马爱一起行动,梓玲与芊芊一起行动。剩下的俩人——你和苏小亚,都呆在别墅中休息。”
“所以说,别叫我小雅……”
许阳对于博国的话语感到诧异。
“所以说哥哥你太夸张了,我出去走走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事!而且还会有人在我身边看着我。”
“谁?博国吗?”
“……是的。”
回想起芊芊出发前对自己说的话,许阳意识到了一个浅显易懂同时又难以置信的事实——
芊芊对自己撒谎了。
“说起来……”芊芊还没开口说话,苏菲再次说出了一个让许阳感到震惊的事实,“在决定搭档的时候,原本是博国医生与芊芊一对,陆雅与梓玲一对。但在某人的强烈要求下,最终才变成了芊芊与梓玲一对。我还想问一下那个人,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做,明明那个人的身体不太健康,在医生陪同下才更加安全的……”
不管是谁都能明白,苏菲所指的“某人”,便是芊芊。
“那是因为……”芊芊抿了抿嘴唇,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,充满觉悟地答道,“那是因为,我打算质问梓玲昨天晚上为什么要悄悄溜进哥哥的房间,质问她是不是正在和哥哥交往!”
“梓玲昨晚悄悄溜进许阳的房间?”博国狐疑地望着许阳,许阳停顿了一会,环视了大家一眼后,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她昨晚是弄了一碗面给我吃,然后我俩顺便聊下天而已……没发生什么事情。”
“原来如此,所以你才强烈要求和梓玲谈谈啊……哈,你还真是喜欢管你哥哥的私生活呢。”苏菲冷冷地反讽道。对于大家才刚知道的事实,她似乎并不吃惊,明明自己的闺蜜溜进了自己男朋友的房间,她的态度显得相当平静。原因许阳当然知晓,因为梓玲是为了解决他与苏菲之间的潜在矛盾才找他谈话的,敏锐聪明的梓玲必定已事先向苏菲说明了,没准昨晚那碗面,也是苏菲叫梓玲准备的呢。
“然后呢,你们谈完话后,你便将她抛弃,独自一人回来吗?”
对于苏菲的质问,芊芊低下了头:“因、因为……谈话的气氛并不愉快,所以……所以我们分开了。我并没想到她会遭遇这种事情的……”
“就是因为你为了向梓玲说那种无谓的话,才把梓玲害死的啊!”苏菲突然咆哮,刺耳的声音在整个大厅回响,撼动着众人的耳膜。
“苏菲,这件事我妹妹没有责任的。谁也不会知道,梓玲会被人杀害的啊。”许阳出于本能为妹妹辩护。
“可是,要不是她坚持与梓玲一队的话……要不是她擅自抛弃梓玲的话,梓玲就不会被杀了!”
“按你这么说,要是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来这个岛屿的话,梓玲就不会被杀了,你说对吗?司马爱。”
这不合理的说法相当无耻、卑鄙。
但即便许阳深深明白这点,他还是要决定说出来。即便许阳明白司马爱是无辜的,即便他明白这说法等同将责任归咎到无辜的司马爱身上,他还是坚持说出来。
只要能够保护妹妹,许阳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。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听到许阳的话后,司马爱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流出眼眸,“各位,真的很对不起……因为我的缘故……”
“不,司马爱你没有错,你不要哭……”苏菲立刻安慰世界上仅剩下一个的她的闺蜜,“梓玲的死,并不是你的错啊……”
“对不起……司马爱,我并不是这个意思。我只是反驳苏菲的话而已。”许阳随即道歉,尽管他明白这行为在旁人看来假惺惺。
苏菲狠狠盯了许阳一眼,那双眼间毫无保留地散发着怒意。
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,弄哭了女朋友唯一的闺蜜,甚至还惹怒了女朋友……对不起啊梓玲,我违背了你的约定。
许阳心中感到了自责。
“我的话可还没说完喔,芊芊。”苏菲很快恢复冷静,继续对芊芊进攻,“你刚才说过,你与梓玲谈话的气氛并不是那么好,对吗?可以具体给我们解释一下吗?”
“这、这是我们的私人对话,所以……”芊芊轻轻摇头。
“不说也罢,其实我已大致猜到——你以为梓玲与许阳正在交往,打算叫她远离许阳,但是梓玲说她与许阳只是普通朋友,不打算接受你的提议。你觉得梓玲在撒谎,爱兄心切的你顿时萌生了杀意,打算排除许阳身边的女人,于是,你趁梓玲不注意,将她……”
“苏菲!”许阳暴跳如雷,厉声斥责,完全没有考虑过对方正是自己的女朋友——那位表明爱的心意、诉说过爱的承诺、制造过爱的回忆的女友,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你居然在怀疑我的妹妹是杀害梓玲的凶手?开什么玩笑!”
“许阳!你自己理性思考一下!你的妹妹是杀害梓玲的最大嫌疑人啊!”
“不可能!你看见梓玲的尸体了吗?她那副惨状,绝对不是病弱的芊芊可以干的。硬要说的话,像船叔、博国、我这种成年男人才最要嫌疑!”
“你妹控也请有个度好吗!”
“是你自己盲目针对我的妹妹而已!”
“够了!你俩都给我闭嘴!”
大声制止许阳与苏菲的争吵的人,是从未说过话的苏小亚。
“姐姐!我们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芊芊是杀害梓玲的凶手,而且,博国医生已经说了,这个小岛上有可能有其他陌生人潜入了,另外还不要忘记把我们载来小岛后便失踪不见的可疑的船叔,那么可疑的外人你不去怀疑,偏要去针对一个病弱的朋友,不觉得你有点过分吗?”
“小亚……”
在自己亲弟弟的咆哮面前,苏菲显得相当无力。
“现在是共同对抗外敌的时候,闹内讧只会让情况变得更麻烦啊,姐姐……咳!咳咳……”
“小亚!”
苏小亚话还没说完,便开始了接连不断的咳嗽,苏菲与博国连忙走到小亚的身旁。
“苏菲,我也赞同小亚的意见——凶手是偷偷潜进岛屿的陌生人,他可能是船叔的朋友,他也有可能是船叔本人。不管如何,我们现在只需要锁牢门窗就没问题了。今晚就这样解散了,一起抱小亚回去休息吧?”
“……我明白了。”
苏菲有点不甘心地答应了博国的建议。她与博国扶着虚弱的小亚离开了饭厅,临别前,还特意望了望许阳一眼。那眼神没有愤怒,没有不甘,仅剩下悲伤。
对不起——许阳望着苏菲,做了这三个字的口型。
博国、苏菲还有苏小亚离开后,剩下的众人心照不宣地陆续回自己的房间洗刷身体。许阳洗完后,一头倒在了床上,看见床头的闹钟才得知已是下午五点,快到吃晚饭的时间。
“说起来……大家都没有吃午饭啊。”
话虽如此,但疲惫战胜了饿意,许阳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,同时他心里默默祈祷着,到了吃晚饭的时候,活蹦乱跳的梓玲将会叫醒自己。
“哥哥……你在吗?”
门外听见了妹妹的声音,许阳连忙睁开了眼睛,他看了闹钟,发现睡了连十分钟也没有。
“芊芊……”许阳打开房门后,看见了一脸自责的妹妹。她低着头走进了房间,径直坐在了许阳的床上。
“哥哥,你生气吗?”
“嗯,有点吧。”许阳照实回答。
“对不起……我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……”
“梓玲的死并不是你的责任。我之所以生气,是因为你欺骗了我——为什么不跟着博国医生行动?万一你病发了怎么办?”
“我、我只是想和梓玲谈话而已。”
“是关于我的事情吗?”
芊芊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。
“唉……”许阳叹了口气。他对于妹妹这种行为感到很无奈。这时候,他突然开始觉得,苏菲与梓玲都说得不错——自己的妹妹很可能把自己当作恋人来看待,所以才会对自己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吧。
万一被妹妹知道我与苏菲交往的话……哈,似乎也不用担心,经过这次后,没准会和苏菲分手也说不定。
这一晚,直到八点才有了晚饭。晚饭是苏菲、司马爱、陆雅炮制的,本来也是料理组的芊芊似乎不敢进入厨房,或许是不想面对苏菲与司马爱吧。
“我给弟弟端饭去了。”刚开饭,苏菲说了这么一句,便端着盘子在饭厅消失。
晚饭的时候,大家都狼吞哭咽,并没说话。一来是因为午饭并没有吃,二来是因为平时负责带动气氛的人已经不在了……
到了夜晚十点,大家决定回自己的房间睡觉时,博国医生特意叮嘱了一番:
“这间别墅的窗户是特制的,完全不需要担心被人砸烂、或是被人撬开,门也是如此。所以,只要锁好门窗,那就不会有事。另外,我个人建议今晚俩人或者三人睡一个房间,即便发生了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。只要我们接下来这几天死守在别墅,那么杀害梓玲的凶徒就不会危害到我们的性命了。明白了吗?”
大家纷纷点头。
“许阳……”许阳快回房间的时候,司马爱突然叫住了他。她面露笑容,却战战兢兢,看上去相当柔弱,惹人怜悯。
“在饭桌上发生的事情,苏菲她其实是无心的。只、只是因为梓玲是她的好朋友,她一时激动才会……”
“我明白的……”许阳回想起今天所说的话,向司马爱低下了头,“对不起,我今天说是因为你所以我们才会来到这个岛屿遭受这种事情,其实只是用来保护妹妹的借口而已,我心中不是那么认为的。”
“不、不用道歉!那个我根本就没在意……对、对了!倘若明天有空的话,来苏小亚的房间探望一下小亚吧,顺便叫上芊芊。小亚看见你们肯定会很开心的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还有……昨晚其实苏菲想过来找你的,只是,她担心这样会与你的妹妹争吵,她不希望你为难,所以才叫梓玲去找你……因此,请你不要恨苏菲在你苏醒后没来探望过你,她其实很担心你的!”
司马爱双手紧握在胸前,像是祈祷一般,向许阳哀求。
“拜托你了,许阳!请不要因此抛弃苏菲,可以吗?她其实是一个很单纯很柔弱的女孩……”
“……放心,我还深深爱着她,爱得她要生要死呢。即便要分开,也只会她甩我,不会我甩他的。”许阳半是郑重半是玩笑承诺道。
“那就拜托你了!”
双方接着道了晚安过后,各自回到房间中。
“哥哥,司马爱和你说什么呢?”洗完澡不久、仍散发着热气的芊芊,刚吞下了防止后遗症发作的药物。她的上半身穿着单薄的衬衫,下半身则只穿着一条很短的安全裤,感觉相当色情。
“她叫我和你明天探望一下苏小亚。”
许阳尽量不去注视妹妹性感且白皙的身体,躺进床上瞬间将头埋进被子当中。
“……嗯。我会去的。”
“晚安了,妹妹。”
“嗯。晚安了,哥哥。”
到了第二天,大家享用完早餐过后,许阳履行了昨晚答应司马爱的约定,与芊芊一起来到了苏小亚的房间探望小亚。在房间中,除了正在大厅看电视的博国之外,其他人全都围坐在小亚的床旁边——当然,这里并没包括死去的梓玲。
“阳大哥,芊芊,早安啊。”
“早啊。”
苏小亚躺在床上精神奕奕,红润的脸容与昨晚苍白的脸色简直就是判若两人,许阳对此暗暗松了一口气——万一小亚的病情严重,在这个缺乏医疗设备的小岛上即便是博国医生也只会无能为力。
然后,大家不约而同地开始了愉快的聊天,不约而同地只字不提目前所有人被困在岛屿的陷境、以及与梓玲被杀害的悲剧。轻松愉快的气氛断断续续,许阳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梓玲,比如在这里不小心冷场后,梓玲肯定会一句黄色笑话继续带动气氛;比如某人过于认真,捉着另外一人的话语不放,梓玲也会突然插话,转移话题舒缓气氛。
越是不愿提,便越是要寻找话题;越是勉强去寻找话题,便越容易出现冷场,然后就越容易想起梓玲。
这种情况,要刻意不提到她,真的很难。
“对、对了!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!”
司马爱突然脑筋一转,兴奋激动地拍了拍手,那天真可爱的动作看上去与实际年龄并不相符。
“我之前在杂志上学到的,现在趁人那么多,可以玩一下!”
经过司马爱的详细描述后,大家已明白了她打算玩的游戏的整个流程:
首先,由一位裁判从1-100当中选取一个数字,然后将数字记录在笔记本上;
之后,由玩家们一个接一个地在1-100中读出某个数字,假如说了裁判记录在笔记本上的数字,那就是输;假如说的是另外一个安全的数字X,那就1-100的范围就改为1-X或者X-100,具体是哪一边由裁判根据自己写下的数字来给出,然后接下来的玩家就必须在改正了的范围中读出数字,如此重复,直到失败者出现。
在许阳看来,这是一个非常普通、简单、常见的游戏,说实话对于大部分人而言,这游戏恐怕早就玩腻了吧。不过,许阳见司马家族的大小姐司马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,她似乎并不知道这个游戏其实没想象中那么有趣,所以许阳决定提起干劲、奉陪到底。
“好!玩就玩吧!不过,游戏开始之前先准备一下输家的惩罚,这样会更加好玩吧!”
于是,大家随便决定了一些当事人很羞耻但旁人会感到很欢乐的惩罚后,便开始了游戏。
“对了,记录的话就拿我这支钢笔吧。”许阳将口袋中的金色钢笔递给了司马爱,她是第一轮比赛的裁判。司马爱用笔抵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后,笑了笑,然后默默地在笔记本上写了什么,然后大声宣告完成。
“那么,就由许阳率先开始吧。”
“我啊?好的。先让我想一会……50!我就选择50吧!”
“正中!许阳你输了!”
“诶?!”
司马爱一脸坏笑地摊开笔记本递到了许阳面前,用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写在上边的数字,许阳吃了一惊——他并不是因为上面果然显示着“50”这个数字而吃惊,而是对于纸张上边的字迹感到震惊——
“50”是深蓝色的字迹;而旁边那一页,写着数字“1”,那是浅蓝色的字迹。
后者的颜色与自己肚皮上字迹的颜色完全一致。
“哈哈哈!许阳果然一开始就会说出这个数字呢!我从某人的嘴里早就了解到你这一点了……嗯?许阳?”
“啊?哈、哈哈,确实是太厉害了……没想到我居然被你看穿了。”许阳苦笑着,然后望了望苏菲,只见她翘起嘴角摆出了可爱的笑脸,看来正是她把自己选择数字的习惯告诉了司马爱。
“居然被秒杀了……真是弱啊。”陆雅趁机嘲讽道,芊芊不满地盯了她一眼。
“那么,失败者请绕着房间青蛙跳三圈,期间还要学青蛙叫!”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“阳、阳大哥,真的很爽快……”
许阳之所以如此爽快,并不是因为不感到羞耻,而是他想借此有不被人打扰的时间来思考一下刚才目睹的事情:
我没看错吧?刚才那个数字“1”的颜色,应该和我肚皮上的文字的颜色一致吧?莫非,这俩者还有什么关联吗?
另外,司马爱所写下的数字,那是深蓝色的,也就是那支钢笔的颜色……这和肚皮上的浅蓝色文字有没关系呢?
……不,或许是我想多了。笔迹的颜色大同小异,没必要如此大惊小怪。
许阳做完惩罚运动后,气喘吁吁地坐在了椅子上。那是苏菲特意让出来给许阳的,椅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,许阳顿时感到自己很幸福。
“好了!下一个轮到陆雅。陆雅,请写下你的数字吧。”
许阳看着司马爱将摊开的笔记本递给了陆雅,如无意外的话,正打开着的那两页应该是写有深蓝色数字“100”、与浅蓝色数字“1”的两页。然后,陆雅看着写有浅蓝色数字“1”的那一页思考了好一阵子,寂静在房间中弥漫。
“直接换一页不就可以了吗?非要在写过数字的地方写吗?”许阳见陆雅犹豫不决,主动提议道。
“哈,你在说什么啊?谁都懂得在空白的纸张上写字吧!我只是在想一个能秒杀你的数字而已。”
陆雅气匆匆地瞪了许阳一眼后,爽快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数字。
那家伙……写的就是浅蓝色数字“1”那一页啊。
“那么,由裁判指定一位玩家率先开始!”
“许阳,你先来吧。”陆雅向许阳挑衅道。
呵……好一个非常拽的丫头,真的以为百分之一概率能将我干掉?还是说,你真的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?
许阳不屑地翘起了嘴角。百分之一的成功率?陆雅你太天真了!我早就想到了一个百分之百都不会输的数字了!
得意洋洋的许阳是这么想的:既然陆雅所写数字的那一页已经有数字“1”了,那么陆雅必然再也不会选择那个数字,要问为什么的话这当然是基于人的习惯与本能了——在这种游戏中,谁会看见笔记本上的数字“1”,然后就真的无脑照抄写下“1”呢?
因此,许阳自信地确定,那一页在浅蓝色的数字“1”旁边,肯定有深蓝色的其他数字。所以,许阳双手叉腰造作地哈哈数声,响亮地回答道:
“1!我选择1!”
“正中秒杀!呵呵,你果然很弱嘛!”
“诶?!”
陆雅冷冷笑着,那笑容如同蔑视社会的渣滓。许阳连忙从陆雅手上接过笔记本,发现了一个惊人且可怕的事实——刚才浅蓝色的数字“1”,如今变成了深蓝色。
“你、你这个狡猾的家伙!居然直接跟着本来的数字画一笔,我彻底被你算计了!”
“哈?”
“别以为我不知道,刚才那一页纸上明明有一个数字‘1’的,你只是用笔在上面描多一次而已!好一招陷阱啊,没想到你还挺狡猾的嘛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,我完全听不懂。我只是觉得你这个笨蛋第一个选择的数字是‘1’罢了。还有,你要找失败的借口,拜托你找好一点的,可以吗?”
见陆雅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话,许阳将视线转移到司马爱身上,打算从她身上寻求确认。
“司马爱,你刚才也看见的吧?那笔记本上,本来就有一个数字‘1’的……”
然而,让许阳震惊的是,只见司马爱一脸迷糊,然后不解地摇了摇头。面对这熟悉的反应,许阳顿时倒抽一口凉气——就像梓玲与陆雅看不见自己肚皮上的浅蓝色文字一样,这一次司马爱与陆雅看不见笔记本上的浅蓝色数字!
这到底……是怎么一回事?!
“许阳,你怎么了?”苏菲察觉到许阳的不对劲后,立刻问候了一句。只见许阳露出尴尬的笑容,像是要忘记刚才所说的话一般,转移了话题。
“对、对了!我输了呢!接下来,我要接受惩罚才行。”
“从一开始就应该乖乖认输吧。弱男人。”
陆雅又一次地讽刺道。而芊芊又一次瞪了她一眼。
许阳第二次青蛙跳的时候,他彻底认清了一个事实——陆雅、司马爱、自己的妹妹、还有死去的梓玲,她们都看不见浅蓝色的字迹。包括自己肚皮上的文字,也包括那笔记本上的数字“1”。
不仅如此,陆雅除了看不见之外,她还刚好地写下了与数字‘1’完全重叠的数字,将浅蓝色描成了深蓝色,如此看来,司马爱最初写的数字“50”,没准与数字“1”一样,也是已经存在于本子上的浅蓝色数字?
不管如何,这一切,都是透过那支钢笔来完成的——那支噩梦中妹妹送给自己的钢笔,那支现实中父母遗留给自己与妹妹的钢笔。
那么,我肚皮上的文字,难道也是由这支钢笔所写下的?
“好了,接下来轮到许阳当裁判了,万一许阳继续输的话就不好了,对吗?”
“哈哈哈哈!你们真爱开玩笑。好吧,就让我来选一些能让游戏持久一点的数字吧,毕竟我不想苏菲、小亚还有芊芊连续三轮没能正式参与到游戏当中。”
许阳接过笔记本后,装模作样地翻了一翻,他看见了比起刚才那个数字‘1’更让人触目惊心的诡异一幕——
在笔记本别的白纸上,几乎每张纸都写满了浅蓝色的数字,有的写着“23”,有的写着“66”,有的写着“8”……反正全是一些毫不相关的数字。
“为什么……都是浅蓝色的……”
“嗯?许阳怎么了?”
“不,没什么……对了!这本笔记本,是司马爱你新拿出来的,对吗?以前从没用过的?”
“那是刚才拆封完透明胶纸后拎出来的喔,当然是新的啦。”
“说、说得也是呢……”
许阳好不容易找到空白的白纸,随意写上一个数字后,让游戏继续下去。
接下来的游戏过程,对许阳而言,是一连串不断重复发生的诡异事件——
除了自己之外的裁判,都会用自己的钢笔,在本来已经存在(或是只有自己能够看见)的浅蓝色字迹上,既快速又精确地描一遍,,以此得出一个属于失败者的深蓝色数字。直到游戏结束,许阳的思绪仍然被这诡异的现实烦扰,芊芊等人偶尔会传来关心的问候。
“哥哥,你真的没事吗?要不要回房间休息一下啊?”
“啊?不、不用了……”
此刻,许阳暗地里决定了,等到大家解散之后,他要独自一人仔细研究一下那支钢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
“对了,我记得冰箱里还有水果。许阳、苏菲,帮我们一起下去切给大家吃吧?”
进行了数论游戏后,金色钢笔回到了许阳的口袋中。接着大家闲聊了一会,司马爱突然温柔地笑着,提出了一个让许阳与苏菲稍稍讶异的意见。没等俩人回应,苏小亚便笑着催促道:“水果?我想吃啊!姐姐,阳大哥,帮我拿过来吧!”
“不需要麻烦苏菲了,水果由我和哥哥就……”
“我和苏菲去就可以了,妹妹你就呆在这里吧。”许阳察觉到了司马爱与苏小亚的助攻后,直接打断了妹妹的话,拒绝了她的提议。
“苏菲,我们走吧。”
“啊、嗯……”
刚才许阳那决断的语气,就连他的女友苏菲也稍稍吃了一惊。苏菲原以为,许阳会像平时一样,先是在妹妹面前无谓地抵抗一会,然后无奈地叹一口气,选择退一步来放任妹妹的任性。没料到许阳这一次会以命令的语气直截了当地打断芊芊的话,看来,梓玲前晚对许阳所说的话起了作用。
梓玲,真的很谢谢你……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!
苏菲心中默默定下了某个信念。
“苏菲,昨天真的很对不起。”
俩人来到厨房后,许阳没任何犹豫,直接开口向苏菲道歉。
“不,要道歉的是我才对……我昨天失去了冷静,擅自怀疑你的妹妹,真的很抱歉。”
“梓玲的死对你打击很大,再加上我妹妹确实擅自抛弃了梓玲,你会怪责她是无可厚非的事情。只是,我希望你明白,她并不是有心的……即便她再怎么憎恨人,她真的不会动手杀人。身为芊芊的哥哥,我很明白这一点。”
“嗯,我明白的。”
不,你根本一点也不明白……
苏菲用菜刀切着从冰箱中拎出来的橙子,在心中抱怨着自己男朋友的迟钝。
芊芊显然是爱着你的,许阳。不仅如此,她还具有相当可怕的占有欲。即便芊芊平日如何温柔软弱,在这股强大占有欲的驱使下,她会对哥哥身边的女人动杀人念头是必然的事情。
苏菲凭着自己的直觉,看穿了芊芊对许阳的看法。无奈的是,她这种直觉无法与自己的男友倾诉,因为她明白不管自己怎么说,许阳都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——任何牵涉关于她妹妹不好的地方的话语,许阳都不会听进去。
总之,许阳就是个该死的妹控。而自己却喜欢上了一个该死的妹控……
真是悲哀。
通常这种时候,苏菲都会得到梓玲的安慰。苏菲的两位闺蜜——司马爱与梓玲,她们俩人都知道自己的心事,也知道自己这段感情所面临的苦难,不过,由于司马爱比较迟钝与缺乏人际交往常识的缘故,安慰苏菲的人往往由触觉敏锐、积极主动、喜欢惹人欢笑的梓玲担当。而如今,梓玲已经不在了,再也没有人安慰自己了。想到这,正在往盘子上摆放橙子的苏菲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。
“苏菲,要哭就尽情地哭吧。”
等到苏菲反应过来的时候,自己已经放下了菜刀,双手拥抱着许阳,投入在他的怀抱中嚎啕大哭。眼泪、鼻涕、口水伴着迸发的悲伤情绪尽情外流,统统沾到了许阳的衣服上。
不知哭泣了多久,苏菲渐渐冷静了下来。她在许阳的胸口中,一边断断续续地抽泣,一边开口道歉。
“对不起……你苏醒过来后我都没来探望过你,真的很对不起……”
“没关系的。”
“如果那晚我勇敢一点,让梓玲别去你的房间,由我自己去的话……或许,死的就不是梓玲了。”
“……根本不是你的错,你不需要自责。”
“不,就是我的错……是我向司马爱提议来无人岛旅行的,又是我让梓玲将那碗面捧去你的房间的……如果不是我的话,大家就不会……唔、唔——!”
没有任何先兆,许阳强行用自己嘴唇塞住了苏菲那张不断自责的嘴,是为了阻止自己的女友继续自责呢?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女友逃避现实呢?还是放纵一下自己压抑许久的欲望?许阳并不知晓。他只知道,此刻强吻下去,必定能给俩人迎来幸福的结局。
“呜哇哇哇,没想到许阳那么大胆啊!”
“什么嘛……那个家伙,果然是个变态色情男嘛。”
在厨房外偷看的司马爱与陆雅,被刚才那一幕震惊得连忙离开了厨房,回到了大厅。
“小雅,司马爱?怎么了,厨房有什么好看吗?”在看电视的博国注意到了司马爱与陆雅的动静,对她们的慌张感到不解。
“不!没什么!我们一起看电视吧!”
司马爱慌忙地转移话题,与陆雅一起坐在了沙发上,看着由博国所选择的电影。
不知道芊芊和小亚的情况又如何呢……司马心不在焉地注视着电视,为小亚的恋情默默祈祷。
在苏小亚的房间中,遗留下来的人只剩下躺在床上的苏小亚,以及坐在椅子上的许芊芊。
“司马爱特意带着陆雅走了出去,莫非是因为你有话想和我说吗?”
在许阳与苏菲以“切水果”的名义离开房间后,司马爱很快便用“拿饮料”的名义带着陆雅在房间消失,芊芊隐约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,于是决定对躺在病床上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苏小亚开门见山。
“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,不然我就去帮助哥哥了。”
“芊芊,我、我……”
苏小亚突然脸红耳赤、呼吸急促,芊芊还以为他身体有什么毛病,露出了担忧的表情。苏小亚接连深呼吸几口气后,气息渐渐平稳起来。他重新注视着芊芊,那坚定的双眼不在夹杂着迷惘与懦弱,完全颠覆了苏小亚平日病弱的形象,就连芊芊也为他莫名涌出的男子气概而感到吃惊。
“芊芊,我喜欢你!”苏小亚用不亚于昨晚制止姐姐与阳大哥吵架时的咆哮的气势,大声对芊芊说道,“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,就已经爱上你了!可、可以的话,请和我交往吧!”
“果然是这样吗……”
对于小亚的告白,芊芊并没多吃惊。从自己的哥哥多次刻意地为自己与苏小亚制造相处的机会来看,芊芊便隐约察觉到了苏小亚对自己的心意。
“对不起,小亚……我只把你当作普通朋友看待。”
“哈、哈哈,我果然被拒绝了啊……”
苏小亚苦笑着,虽然仍摆出一张笑脸,但芊芊从小亚脸上微微颤抖的嘴唇与双眉便能明白,他正忍受着内心强大的痛楚,强行对自己展露笑容。
“……芊芊,我希望你能诚实回答,你拒绝我的真正理由。”
“小亚……”
“倘若你被人拒绝的话,你也会希望对方将真正的心意告诉你吧?”
芊芊无法辩驳小亚这句话。于是,苏小亚直接问道:
“是因为你已经有了心上人吗?”
芊芊思考片刻,点了点头。
“那个人是阳大哥吗?”
芊芊思考了片刻,先是摇了摇头,然后又点了点头。对此,苏小亚早就从姐姐苏菲口中得知这一事实,故他不感到惊讶,反而觉得有点无奈。
“可是,你们俩是两兄妹,亲生兄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吧?还是说,其实你和许阳没有血缘关系?”
“我和许阳……”芊芊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,只剩下欲言又止的嘴唇一张一闭,然后,芊芊才将话补充完整,“我和许阳是亲生兄妹。但是,我与他之间的关系,远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。”
“我已经听人说过了——阳大哥多年前患了严重的精神疾病,是芊芊你不懈的陪伴才让他痊愈的。”
“那你应该明白我与哥哥之间的关系了吧?他一直以来都是依赖着我而活下来的,倘若离开了我,那他的后遗症很可能就会随着精神疾病来一起复发。”
“即便他潜意识中依赖着你,但阳大哥并没把你当作恋人来看待——你在他心中,你永远都是她最珍贵的妹妹,永永远远。”
“你错了,哥哥只是一时胡涂被社会的规规条条蒙蔽了而已。哥哥很快就会明白,只有我才是能够陪伴他度过余生的女人。”
“芊芊,难道你没听明白我的话吗?阳大哥他,根本就没把你……”
“你们这些人又懂得什么!”
芊芊一声怒吼,吓得小亚目瞪口呆。
“我和哥哥曾经经历过的一切……我和哥哥一直以来度过的岁月……我与哥哥之间牵绊等等,你们根本一点也不明白!”
“芊芊,我只是为了你和阳大哥好而已。你知道阳大哥为你的事情有多烦恼吗?”
“哥哥……为我烦恼?”
“对!许阳一直希望你能够摆脱他,在外边找一个能够依靠的男人,可是你却任性地粘在他的身边,利用他的温柔来占有他,他一直为此苦恼不已……”
“原来如此……原来是这样啊。”
芊芊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,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。只见她冷冷地盯着苏小亚,那锐利可怕的眼神让后者感到不寒而栗。
“原来是你们在背后作怪,难怪哥哥最近越来越奇怪了……原来,是哥哥误信了你们的鬼话啊。”
“芊、芊芊?”
“苏小亚,幕后黑手是你吗?你为了追求我,故意叫梓玲勾引哥哥,对吗?梓玲死后,便让充满魅力的苏菲与司马爱缠绕在哥哥身边,对吗?呵呵……”芊芊一边冷笑,一边离开了房间。被遗留下的小亚被芊芊刚才那副模样吓得心跳加速。
如怨妇,如女鬼……不,那恐怖诡异的感觉,小亚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。他只能心有余悸地目送着芊芊离去,决定等姐姐回来后,再和她谈谈芊芊的事情。
“倒立的浅蓝色字迹?”许阳与苏菲在厨房继续整理水果的时候,许阳决定将那不科学的字迹告诉了苏菲。
“嗯……不知为何,其他人全部看不见,只有我一个人看见。”
“而你的肚皮上如今有那字迹?”
许阳点了点头后,掀起上衣,露出肚皮。
千万不要忘记莉莉!
许阳一低头便能看见那清晰的字迹。
“抱歉,我没看见……”
“不用道歉,没准是我的幻觉罢了。等到大家平安无事地离开岛屿,我到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脑袋就可以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苏菲单手缭绕着发丝,认真为自己男友的困惑思考解答,“倘若幻觉的话,居然真实到能根据你肚子表皮形状的改变而改变,那也太夸张了吧?”
“我也是这么想的……可是,你们并没看见啊。”
“暂且不管这个,还有我在意的地方——你说你那支金色钢笔的颜色是浅蓝色的,而你肚皮上的字迹刚好是浅蓝色,而且还是倒立的,那不是说明了一个可能吗?”
“啊?莫非你的意思是……?!”
许阳顿时拿出笔模拟一下,发现倘若自己要在自己的肚皮上写字,字理所当然是倒立的。
“可是,我没有写这些字的记忆啊……”
“不管如何,那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。事实上,我根本没看见你肚皮上的字迹呢。等下回去后,我会确认一下那本笔记本,检查一下到底有没你所说的浅蓝色数字。”
“……谢谢你相信我,苏菲。”
“笨蛋。你是我的男友,相信你不是正常的吗?”
许阳与苏菲将水果端到苏小亚的房间后,才发现其他人已经不在,只剩下在床上盖着被子睡着了的小亚。许阳与苏菲决定等到午饭的时间再叫醒他,于是,便把水果拎回大厅,供大家品尝。
这天的午饭与晚饭,大家都不谋而合地搬到小亚的房间中一起享用,热热闹闹的气氛实在不像是被困孤岛以及刚丧生了一名好友的团体,或许大家都想到,死去的梓玲绝对不会希望我们因为她而陷入悲伤,所以才强行将负面的情绪隐藏于心吧。
吃饭期间,许阳注意到芊芊与小亚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,自己与苏菲已多次将话题向他俩引导,但不下三句芊芊与小亚就会将对话结束,气氛僵硬。直到睡觉前,许阳好奇地向正在服用药物的芊芊问道:
“妹妹,和小亚之间发生什么了吗?总感觉你对待他很冷淡呢。”
“对他,我本来就是这么冷淡。”
“人家小亚那么有礼貌地主动找你搭话,你应该热情地响应。对,比如说像现在你和我说话那样。”
“我和小亚说话的态度要像和哥哥说话那样……哥哥,说实话,你希望我和小亚交往吗?”
“怎、怎么话题突然这么跳跃!”
许阳被芊芊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。芊芊微皱眉头,在床上正襟危坐,许阳缓了过来后,开始认真地回答。
“这个……如果你能和小亚那种男生交往,哥哥当然会感到高兴了。小亚他不仅脾气好性格好,又长得很帅,家庭条件还不错。虽然他是虚弱了一点,但他可是考上了全国有名的大学,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有前途的那个,更不要说我们这种家庭状况、你那样的身体状况了……既然你察觉到小亚有那个心意,何不考虑一下,和他交往呢?”
“哥哥你的意思是,我和小亚做拖手这种事情、亲吻这种事情、身体接触这种事情,你全部都可以接受?”
许阳爽快地点了点头。他不觉得有任何问题。
“即便我和小亚上床,你也觉得没问题吗?”
“额……这是你俩的私事,即便我是你的哥哥,也不好多嘴说什么吧?当然了,你身为我的妹妹,我当然是希望你婚后才将身体献给对方是最好的啦……”
“……已经,不是以前的哥哥了。”
“诶?妹妹你说什么?”
“不,没什么……早点睡吧,哥哥。明天,将会是辛苦的一天。”
“啊、嗯……”
这一晚,许阳在迷迷糊糊的睡意中,朦朦胧胧地听见了一点动静。当他彻底睁开眼睛向周遭确认的时候,只看见身旁的妹妹一只手一只脚压在自己身上,像拥抱一个毛公仔一样粘着自己。
许阳叹了口气,将她的身体推向她那一边后,躺回床上继续入睡。
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七点,熟睡中的许阳被门外喧哗的叫声与粗暴的拍门声给吵醒——
“许阳……许阳!拜托你开开门!”
“啊呜……来了……”
许阳打着哈欠慢吞吞地打开房门,他看见气喘吁吁的司马爱站在走廊,一脸惊恐,清晰的泪痕划花了她的脸蛋。她那浑身散发出来的不祥气息瞬间吞没了许阳的睡意。
“苏小亚他……苏小亚他被杀死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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